这个故事开始前,我想,先说说我自己。
1.
我从小在某个一线城市长大,家中独子,靠父母二老将我拉扯大。记事以来,家中内战不止,动荡不安,就是家庭给我留下的最为深刻的印象。我最开始有关父母吵架的回忆,是半夜三更时,我还穿着幼儿园的衣服,父亲和母亲争吵着,母亲抱着我,好像威胁要抱着我跳楼。一年级时,我忘了我那时做错了什么,母亲盛怒之下掐住我的脖子好几秒种。
一般情况下父母由于某些事情互相不说话时,直接冷战,有时干脆来个热战,我记得我看着父母激烈的撕打,父亲脑子上头去厨房拿菜刀,母亲对着父亲嘶吼,那时我只知道哭,也只能哭。
2005年除夕之夜,一家三口吃着火锅唱着歌,突然聊到啥事情,炸毛了,最后父亲睡卧室,我回自己的房间,妈妈在沙发睡了。直到高中,当父母在春节商量什么时候去爷爷奶奶家时,我心里都会一颤:“会不会又要吵起来?”
小学5年级的那个暑假,我在外婆家度假,等着母亲从父亲工作的城市回来,然后我们一起和外婆表妹去舅舅家度假。母亲如期来到了外婆家,只是身上青一块紫一块。通过母亲面无表情的描述,我得知父亲可能出轨被母亲发现了,双方爆发了很大的冲突,整个单位已经沸沸扬扬。
之后我们依然去了外地舅舅家度假,盛夏的热浪中,舅舅舅母热情地带我们吃小吃逛景点,不外出时我在空调房里跟着表哥玩电脑游戏,一周的旅行,我的心情总体上是开心的,但夹杂着一丝丝阴郁的寒意。
从小到大,甚至在我刚刚学会爬行之时,父母看着我不协调的姿势,就开始认为我是一个“愚钝”的孩子。记事以来,我做什么都慢半拍,学一个新事物需要比其他人多学几次,做任何事情必须付出更大的努力。
读小学前几个月开始,我妈每天早上起床,带我读一个小时的朗文英语。小学时,同大院的小孩子周末在外面疯玩,我只得在家做题。大院的家长们晚上时不时会互相约麻将或者散步喝茶,我妈就是监督我学习。电视节目“第一现场”一结束母亲就关电视,我就得回到房间学习了。
我妈用此绝招,以身作则,彻底断了我蹭电视看的念头。我在学校不知道为何喜欢和班主任打交道,下课后碰到老师会一起走,也不懂得讨同学喜欢,打架也打不过,母亲对我的教导提醒,我当时却不能理解,也没能做到,我的水笔、笔袋会时不时突然找不到,我在书桌和教室着急忙慌的找,藏我东西的人则是看笑话。
2.
小学5年级开始,父亲外派,母亲为了盯着父亲,每周周一至周五不在家,家中电视机顶盒锁到主人房,电脑换密码,留下一部彩屏诺基亚手机和伙食费。
一个月后,我已经要靠磁带播放机听磁带音乐解乏,寂寞难耐的我,干脆节衣缩食了一周,凑了100块买了一个收音机,晚上得以听着城市交通电台,夜间的聊天节目和点歌节目,陪伴着我度过写完作业后等待入睡的时间。
之后,我发现书桌和墙的夹缝可以藏东西,便终于开始买周刊漫画,读完后藏到后面方便再读,等到空间满了后扔几本。你问我钱从哪来,除了省下来的伙食费,便是从母亲的钱包和父亲藏钱的衣服中摸出来的几百块。买漫画一时爽,但还是会怕。
在初中开始有所放松的高压政策下,我顺利完成初中学业,通过中考,来到一个市里不怎么样的公立学校高中部的重点班,高二分科后排名一直稳定在在年级前五,成了老师心目中的“好学生”,至少在学校过上了有几个朋友,老师对我宽容,终于有女生找我抄作业的安生日子。
感谢我老爸的工资收入和我妈的理财能力,家里好歹在城市买了房车,有立锥之地。从小到大吃饱穿暖,就是身边没有几个朋友,我连大院一起上小学的孩子名字都不知道,兜里很难有几个钱,除了伙食费,初中一个月能拿60-70块,正好够去附近的黑网吧,一中午5块钱,玩的最多的是DNF和CSOL,去了几个月觉得下午上课太困就不去了。
到了高中,零花钱涨了,一个月有100块,一般用来买《漫画世界》、《知音漫客》和《小说绘》,再买些小说如《哑舍》、《浮生物语》、《龙族》,考试如果总分或单个科目能拿年级前五,另外有现金作为奖赏。
一直到高三毕业前,什么KTV,同学聚餐,漫展基本没去过,要么没时间去要么不给去,篮球什么的运动都不怎么会,上场就是为了凑数。看到一个明星不知道叫啥名字,不知道新歌的热榜,MP3里面占比最多的歌曲是高达SEED和高达00的主题曲,然后基本上是周杰伦和张惠妹。
以前少数一两次去电影院还是陪表妹看功夫熊猫,囊中羞涩点不起大卡司或者喜茶的奶盖,在7-11便利店点份车仔面要思量一下,家乐缘餐厅的标准两荤一素快餐加两份煎鸡排便是如同猪食的学校配送快餐以外极好的美味。
每周玩玩2小时的《坦克世界》,看看机动战士高达和其他一些动漫、小说,便是极大的消遣。《龙族》第一部到第三部不知道翻了多少遍,当时最大的困惑是路明非啥时候才能长点志气,能得到诺诺的芳心。
第一次去漫展已经是高考后的暑假,我刚做完近视手术一个多月,穿着松垮的短袖和蓝色的校短裤,留着长长的刘海,带着墨镜,揣着里两百块钱,对着会场各处的小姐姐各种拍拍拍,豪气干云的买了FATE吾王和罪恶王冠的福袋……
查询高考成绩的那天到了,成绩高出本省重点线的40分。父母语重心长的说,建议我报XX军校,理由很简单:参军入伍有补贴,正常毕业当军官,军官工资不会断,能保我不饿死。换句话说,父母不相信我在外讨生活的能力。就这样,我的提前批志愿填为XX院校,在接受面试、体检后,我在8月份等到了我的入学通知书。
3.
那年8月底,我来了院校,编入了队里。军校生活开始了。
报到那天,学长带着我领取被装,头发理成三毫米的卡尺,来到了六人一间的宿舍。宿舍慢慢的到齐了,手机收了起来放入保险柜,班长开始带着互相不熟悉的我们磨被子,为叠好被子迈出第一步。
我们换上制服,把被子放在地上,用肘部、书、桌子一直压,同时开始互相谈天说地,班长对于我们的划水行为并不责罚,只是笑着说:“这个才是刚刚开始,路还长。”
9月1号,我在学员队集合队列里面第一次看到了她,她和我之间隔着两列,她叫橘子,第一个我知道名字怎么叫的同队女生。
新生强化训练如期开始,我最开始也只是当作一个加强版的军训看待,觉得在大院呆了十几年,不吃猪肉也见猪跑很长时间了,撑过强化训练应该问题不大。但到后面,轮到我傻了。带训班长发现我这个人在做队列动作时神奇的出现了上下不协调、左右不协调的“症状”,难以矫治。
我的班长顶着压力一直辅导着我,其他班长觉得我如同烫手山芋,在队列行进中对我班长明确表示实在不想来带我。唉,我只好在训练时间内付出比常人更多的努力,我不想被其他人视为异类。领导觉得我训练态度不错,友一次在集合队列面前夸赞我说什么:“同志都能练好的跑步动作,你们怎么练不好,就冲着他的训练态度,如果他队列考试过不了,我怎么着都会去教务处保他及格。”,我的班长当场脸都绿了。回到宿舍后,同宿舍的几个人纷纷表示“你牛X,你优秀”,我嘿嘿的笑,企图蒙混过去,班长瞬间炸了,“TMD,还真以为是夸你啊”。
强化训练结束前一个月,要开始准备学员分列式,一个队为一个方阵。我也想进去,但是我的正步踢的很菜,便只能和其他上不了方阵的人一起打杂,我主要负责带领大家做杂事,人送雅号:“飞虎队队长”。
强化训练结束了,进入正课学习阶段,每天早上开始叠被子,跑操,整理内务,吃早饭,上课,吃午饭,午休,上课,训练,吃晚饭,上课,洗漱,睡觉,一天天周而复始。我和队里面的十几个女生,也都慢慢认识了,老实说,他们知道我的名字,我还不是很懂她们的名字怎么写。
在进入正课学习后,和橘子打照面的机会多了起来。橘子是个面相清秀,性格温柔的女孩子,尽管是短发,也不影响她的可爱,学习成绩也很优异,人缘也很好。
我那时在队里却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男学员,却因为“飞虎队队长”而被大家所知,亦或者是被暗地里笑话。但那时的我,却想着能有机会离开家,换一个新的环境,交到更多的朋友,或许还能和女生多打打交道。
4.
十一月中旬的一天晚上,我吃完饭,趁着还有时间,来到食堂的一楼的小卖部,搞点水果吃吃。出来时,我看到橘子在我面前走过,当时夕阳还没完全消散,夕阳的余晖勾勒着她的侧脸线条,她慢慢地走,整个人更显得温婉。
她的身影如同一记重拳,一把打入我的心窝里面。我朝她打了个招呼,她笑着向我挥了挥手,那个笑容,真的好看(??ω??)??,就是那一刻开始,我喜欢上了那个叫做橘子的姑娘。
一次周六发手机,我加了橘子的QQ,成功建立了联系。每次发手机,我会时不时和她讲两句有的没的,碰到她就和她打招呼。有时候,我会吃完晚饭后,故意到饭堂底下的小卖部,多等一小下,只是为了看能不能碰到她,给她打个招呼。
一次,我吃完晚饭回到宿舍,舍友突然问我:“最近你和橘子走的有点近啊,有情况?”,我摆摆手说没有,我怎么可能追橘子?
到了12月中,为了准备学校的新年联欢晚会,整个班出公差,最后,我和一个哥们留下来收尾最后回去,路上,哥们问我,诶诶诶,你是不是喜欢橘子?这个哥们在入学集训三个月就和我一个宿舍,彼此比较信任。我就说话没有过脑子,直接回了句:“是啊”。然后我贱兮兮的和他说要保密啊,他说没问题,嗯,又一天这么过去了。
圣诞节那一天,队里居然发了手机,我急冲冲的用qq给她发了“merry Christmas” ,焦急的等待了十几分钟后,她回复道:“圣诞节快乐!”。我那时心里想蜂蜜罐子打破了一样,甜的一批。
但我不知道,安静日常的转折点要来了,我这艘破破的帆船,将要驶入一场绵延不止的暴风雨之中。
12月28号,一个同学,我忘了是谁,突然走到我的宿舍,说,你是不是想追橘子啊?我说没有没有!你从哪听说的?他没回答,嘻嘻笑着就走了。12月30号,队里又发了一次手机,我又登上了qq,我想和她聊点什么,她给我回复道:“别烦我”。一直到学期期末,我都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感觉有点略略的压抑,但被大学以来第一次期末考试给冲淡了。
1月12号,那天是寒假前的最后一天在校日,那时,我的舍友在帮助队领导准备队嘉奖的奖状,就和我说看到名单里面有我,我瞬间高兴了起来,我一直为队里面做好物资保管、行李管理等后勤工作,能得一个队嘉奖,也可以开心一下。队领导在队务会上一个个念着嘉奖获得者的名字,但直到最后,都没有我的名字。我没有当场发作,回到宿舍后,我把舍友给我的,上面有我名字的内部名单,给撕了粉碎,对着舍友咆哮(无能狂怒)。我感觉,我的一个学期后,付出的心血就被放了个屁。
回到了家,让父母看到我穿军装的样子,和高中同学聚餐吹吹水,兜里还揣着省下来的津贴,可以过一个时不时外出下馆子的寒假了。回家几天后,我向一个女生打听橘子她的微信,然后我就试着加橘子的微信。一个小时后,她通过了好友申请。就这样,我又开始奋发了斗志,和她每天试着聊一点有的没的。我和她说,寒假来XX市玩吧,她说:“小时候来过了,感觉没啥意思”。
又过了几天,我突然发现她没有回复我,我只好继续等,睡了一觉起了床,准备外出锻炼,我收到了她的微信:“你很好,但我们不合适。”
之后的假期,除了除夕互道快乐,就又没有太多联系了。
5.
大一下学期开始了,我又可以天天见到她,仿佛忘了她的拒绝,和她打招呼,又开始试着聊些有的没的,混进橘子参加的兴趣小组。
我那时很热衷于发朋友圈或者QQ空间说说,雨后初晴的天空、火烧云般的晚霞、对课程的抱怨、网上看到的文青句子都会被我发出来,甚至在生日那天,我发了空间说说祝自己生日快乐,我发的朋友圈和空间说说的点赞人里面,从来都没有橘子。
从未预料到的、更糟糕的事情出现了。一天晚上,系里面组织各队集合到礼堂看电影,我和基友阿棕(重要人物)坐在一起,阿棕的左边没有人坐。这个时候,我看到女生班被安排到我这里坐,恰巧阿棕和我说:要不要和你换个位置,我说可以。
女生班的几个女同学发现我的旁边没有人坐,突然试着把橘子推过来,想她和我一起坐,她的脸上极其的尴尬,我整个人都傻了,这种操作我压根没见过。还好,只持续了6-7秒,橘子成功躲到了其他女生的后面。就这样,我的脸上波澜不惊心里极度郁闷的看完了电影。夜深了,女生班的一个女学员私下和我道歉,说她们中一些人是有点过分。
过了不久,我听说橘子要参加校园歌手比赛,决定去选拔赛上给她加个油。等到比赛的那一天晚上,正好是自由活动,我揣着手机,来到了会场,结果发现到礼堂的观众还不多。她出来试音了,我坐在一个小角落,赶紧低下头装作玩手机,不想被她太快发现,我就想默默的给她加个油。
随后比赛开始,快到她上场的时候,队里面的女生和男生陆陆续续来了,我还是被发现了。在同学意味深远的眼神中,我尴尬地笑了笑说很巧我只是刚刚来,然后橘子上场后,我随着同学加油助威。比赛结束后,我想:“真的有点像动漫一样啊,给妹子加油什么的”。
4月份,天气开始有一丢丢热了,老妈给我寄了一堆的吃的,主要就是费列罗巧克力,我兴奋的分给隔壁的几个宿舍,又让值班员敲了敲女生宿舍的门,交给和橘子同宿舍的女生,我和那个女生说:“大盒的巧克力送给你们,小盒的帮忙带给橘子”,我和橘子发了一条微信:“橘子,恭喜你打入决赛,送你一盒费列罗。”,橘子回复了:“谢谢,但你没有必要送我吃的”。
5月初的一个中午,我去新食堂吃饱喝足后,看到橘子骑着小三轮准备去拿快递,这时,我注意到橘子旁边有个男生和她一起走。那个男生,他叫“岳”,我想“咦那个男生怎么陪着橘子取快递。”
我没有想太多,也许,那时我不敢想下去。我得客观的承认,当时我很多东西不如他,他比我高(我一米八),挺阳光,打篮球打的还可以,会弹吉他,和他的区队里面的很多人关系很好,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唱跳rap篮球都会。
我问阿棕,你能不能教我一点篮球。阿棕很爽快的答应了。每天晚上熄灯前1个小时,我就换上球服,和阿棕一起到球场,从运球,投篮姿势开始学习,当然了,练完了也要拍个照发朋友圈自我感动一下。
6.
大一下学期,5月中旬的一天,队里面不知道因为什么,好像是因为端午要来了,在教学楼搞了一个什么文体小活动。橘子在活动中,唱着方雅贤的《遇到》。唱的很好听。
但那个时候,我的胆子已经开始小了起来,我觉得我的任何轻举妄动搞不好又会让自己陷入到流言蜚语中,很多人都在为橘子的歌喉叫好并掏出手机录像。我想留下一点记录,又不想表现的太明显。就把手机拿出来,手机直接贴着身子,摄像头对着橘子,拍一拍,然后迅猛的收回去。没错,这个动作就是像偷拍一样。
几天后的傍晚,那时正好自由活动,
我在宿舍玩手机,阿棕见四下无人,
便很严肃的问我:“我有件事问你!”,
我被吓了一跳:
“咋的了这是???”,
阿棕说:
“你是不是在活动里面偷拍橘子了??”,
我:
“我怕又被起哄被别人说,就是掏手机拍了几下就快快收起来了。”
阿棕:“大哥,我真是服了你了,你要拍就和别人一样大大方方的拿手机拍,你他妈搞得和偷拍一样的有意思吗?现在女生都她妈以为你是在偷拍,橘子直接就说你恶心!”
我当时差点没缓过来就过去了,
真的觉得自己超级愚蠢和龌蹉。
5月底的一个周五熄灯后,我猫在被窝里玩手机,队领导不知道为什么大发慈悲,晚上发了手机忘了收上来,给了我补番的好机会。
这时,队qq群有一点热闹,一条匿名消息蹦了出来,说“XX(就是指我)是想追橘子吗”,我一听觉得不对,便也进入匿名角色,我匿名说到“没有啊,我不知道”,这时候,其他几个匿名者说:“哈哈哈,XX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啊”之类的话,我这时,也发了“哈哈哈”……
直到有人出来痛骂匿名者没良心,匿名者才不再出声,我有一点感动,便关手机睡了,睡得还挺快。
两天后,一个女生私信我:
“橘子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你不要再打扰她了,
你是个好男孩,会找到适合你的女孩子的”,
我说:
“谢谢”。
我有一点点心凉,却有点阿Q精神地为自己打气:
“不怕,说不定男生还不喜欢她,我也许还有机会。”
加我微信: sumwb886 备注: 外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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